原标题:“护花使者”
——倾力推广中国跤的袁祖谋
得天时地利人和
出国闯荡,袁祖谋虽有摔跤的功夫,在巴黎却一时难以得到用武之地。经朋友介绍,他先在后来曾担任法国中国式摔跤协会会长的陈秉奎家里安下身来,为陈先生家修房、干一些杂活,也曾到餐馆打工。
两年后,积攒了一万多法郎,他就要闯一闯了。
他本来想过继续教国际式摔跤或柔道,因为不少法国人练这些项目,特别是柔道的市场很大,可能是早年日本要将柔道推进到奥运会,由政府出资首先到巴黎表演、推介的原故。但是,却无人给袁祖谋介绍。
那时的法国巴黎,中国武术很受欢迎,然而作为武术重要组成部分的中国跤却无人推广。袁祖谋考虑,中国跤“四两拨千斤”的特点集中体现了中华武术的精华,是一项很值得推广的体育运动。推广中国跤,也是弘扬中华民族优秀的传统文化。
于是,他试探性地在华人居多的巴黎十三区创办了小型培训班,教十几名十二三岁的华人孩子习练中国跤,后来一些法国青少年也加入进来。
一年后,即1988年,中国跤在巴黎令人刮目相看。
巴黎第十三区体育馆也是巴黎第三大体育馆装修完工后,十三区副区长要举行竣工典礼庆祝,其中一个重要内容是武术晚会。武术晚会是以市长希拉克的名义组织的,承办者是法国空手道协会下属的法国武术协会。袁祖谋向法国武术协会主席毛遂自荐,在晚会上表演中国跤。
武术表演时,源于不同国家的不同项目各给一块场地,让你展示自己的功夫。袁祖谋带学生表演的中国跤大受欢迎。
笔者看过那次中国跤表演的录像:袁祖谋身穿他自己设计的黄色跤衣,而法国的洋学生们身着白色带蓝边的跤衣。学生进攻,远踢近打,他挡过拳脚后近身,用中国跤招数快速将对方摔倒;学生轮番进攻,他接连用不同的招数摔倒对手;学生与学生相互进攻,也大体相仿。观众席上掌声非常热烈。这样的表演在法国武术锦标赛上也进行过,同样受到欢迎。
法国电视台转播了中国跤表演,后来,袁祖谋带学生四处表演,法国电视台录了相并在黄金时间播出,使更多的人了解、进而爱上了这一来自东方的传统体育运动。中国跤也因此延伸到了法国的周边国家。西班牙、意大利、瑞士、阿尔及利亚、摩洛哥等国家纷纷邀请袁祖谋去当地开设培训班推广中国跤。至今,每年夏天在靠近地中海的嘎纳城都会举办中国跤培训班。
一项体育运动能否发展起来,既取决于它本身的条件,也与外部因素有密切关系。中国跤本身无疑是非常出色的,它开始在巴黎推广的时候,其发展的外部条件格外理想。
1980年代初期,中国武打影片《少林寺》风靡全球许多地方,吸引着更多的人爱上了中国功夫。中国武术界不少人到国外传艺,使中国武术热在很多国家兴起。例如,国际武联执委、比利时人范本浩就是从1986年他15岁时开始练武术的。他的本名叫范·卡彭霍特,“本浩”是中国师傅为他起的中文名字。那时的巴黎,人们对中国功夫极感兴趣。
袁祖谋从1987年开始推广中国跤,正可谓得“天时”。他带学生表演,为何受到欢迎?这使笔者想起曾与格日乐图的对话。格日乐图曾夺得武术散打王争霸赛小级别“散打王”称号。笔者问他是否与中国跤运动员交过手?他说:“在家乡曾和练过中国跤的朋友试过,两人有一定距离时我占优势,可是对方不管你拳打脚踢,猛扑过来,一近身我就不行了。”
由此揣测,袁祖谋最初表演时加上拳打脚踢,是让人们看到中国跤的实用性:人们受到歹徒的攻击多是拳打脚踢,而面对这样的进攻时,会中国跤者就可以用自己的技术利落地制服对手。
当时,法国的武术热刚开始兴起。对武术感兴趣的法国人,可能从电影或中国武术师傅那里见过武术各拳种和器械套路表演,却从未见过这种摔跤功夫。再者,中国跤的动作很漂亮,经电视台一播再播,中国跤的影响自然越来越大。
在巴黎推广中国跤,也可得“地利”。巴黎是欧洲政治、经济和文化的中心城市,法国周边说法语的国家不少,甚至北非的一些国家也说法语。引领时尚的巴黎一有动静,很快可以传到周围很多地方。袁祖谋开始在俱乐部教授中国跤,消息不胫而走,短时间内就引来周围不少国家的学生。
欧洲的小国多,互相之间距离近。就是北非国家,距巴黎也不算远。当巴黎市长杯举办时,不少国家的运动员到巴黎参赛很方便,花费也很有限,组队参赛相对容易得多。
“人和”更重要。开始推广中国式摔跤时,袁祖谋先是办培训班,后来到巴黎市政府公务员体育会教中国跤。体育会的名誉主席就是当时的市长雅克·希拉克。
后来曾担任法国总理、现在任法国总统的希拉克,少年时代就对中国文化产生了浓厚兴趣,1978年访华参观陕西秦兵马俑时,称其为与金字塔、宙斯像、摩索拉斯基陵墓、巴比伦“空中花园”、阿泰密斯女神庙、罗德岛太阳神巨像以及亚历山大灯塔同样神奇的“世界第八奇迹”。还说:“不看金字塔不算真正到过埃及,不看秦俑不算真正到过中国。”这番评价经媒体报道,迅速传遍世界。希拉克还曾说过:“我对中国及其文化兴趣浓厚,对发展法国同中国的关系的愿望始终不渝。”今年春节期间,巴黎香榭丽舍大街首次向外国人开放,举行北京文化周的盛装游行,应该说与希拉克对中国文化的热爱也不无关系。
中国跤在法国及其周边国家越来越热,举办国际比赛的条件逐渐成熟。1991年,法国中国式摔跤协会成立,是挂在法国太极拳协会下面的一个组织(袁祖谋是法国太极拳协会副主席)。其它一些开展中国跤的国家后来也先后成立了协会。
1992年5月,在巴黎市长和市政府的支持下,袁祖谋等首先举办了首届巴黎市长杯全法国中国式摔跤锦标赛,参赛者和观众十分踊跃。当年年底,由巴黎市政府公务员体育会出面向政府提出申请并得到批准,又举办了首届巴黎市长杯中国式摔跤国际邀请赛。参赛的队伍有西班牙、荷兰、瑞士、意大利、阿尔及利亚、摩洛哥、美国和法国等。这一比赛后来成为传统,每两年举办一届。
巴黎市长杯赛能够举办,巴黎市政府公务员体育会主席昂泰桑斯起了不小的作用。因为昂泰桑斯与希拉克关系很好,正是他向市政府提议举办巴黎市长杯中国跤全法国比赛和国际邀请赛的。能得到巴黎市政府的同意,很可能有昂泰桑斯的一份儿人情在内。
古人云:“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不言而喻,要办一件事情能同时得天、地、人之利,自然能取得事半功倍的成效。中国跤能在巴黎推广开来,并能连续举办国际邀请赛,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墙里开花墙外香
1993年,因为要与奥运会“接轨”而被推迟两年的第七届全运会在北京举行,这也是中国跤的“吿别赛”。此后,它将被排除在全运会之外。
此前,《北京晚报》1992年年底刊出孙保生和窦凤山的文章《中国式摔跤在欧美兴起》,文章说:“墙里开花墙外香”的事在中国屡见不鲜。近些年,中国式摔跤在国内几乎成了被人遗忘的‘角落’,然而它却在欧美悄然走红。最近,北京市武术院收到了一份邀请函,第一届巴黎市长杯中国式摔跤国际邀请赛将于12月中旬在法国巴黎举行,组委会特邀北京组队参赛。……中国式摔跤在国外走红,在国内几乎无人过问。若不是第七届全运会设了中国跤比赛,恐怕现有的7个省、自治区的摔跤队也难以生存下去。外国人如此看重中国跤,它的传人应取何种态度呢?”
这篇文章第一次让北京的读者知道,远在欧洲的巴黎,还有一个巴黎市长杯中国式摔跤比赛。此届,北京已组成了队伍,且已解决了参赛费用,但因故错过了办签证时间,没有成行,留下了遗憾。从第二届开始,才先后有一些中国的队伍到巴黎参赛。
就在1993年夏天,成功举办了巴黎市长杯赛的袁祖谋,带着比赛资料回国与同行交流,参加了在第七届全运会中国跤赛场——北京丰台体育馆举行的座谈会。座谈会由国家体委有关部门组织,王德英等摔跤界人士参加了座谈。
得知中国跤将被“砍”掉,袁祖谋难过得痛哭流涕,看了中国跤在全运会上的“告别表演”后,伤心地离京回巴黎了。
他为中国跤的前景担忧。因为他明白,一个体育项目一旦被排除在全运会之外,专业队就会被解散,要想再像以前那样颇有些轰轰烈烈的样子,几乎不可能了。
袁祖谋认为,中国跤是祖先留下来的好东西,它将武术“摔、拿”的功夫体现得淋漓尽致,融入了刚柔相济的中国哲学,对抗性强却不易受伤,动作变化多端,富有观赏价值,训练和比赛对场地、器材的要求都不高,因而很容易推广。它的防身价值更是其它项目很难相比的。现在所有防身自卫术都局限于徒手格斗,都是打、踢,而中国跤更为简洁、实用。例如,在公共汽车上,若有歹徒行凶,练过拳击、跆拳道的人不易施展拳术和腿功,而练过中国跤的人可以用“拿”的招数较轻松地制服行凶者。他的想法是,不管中国跤今后在国内的命运如何,他也要在海外加倍努力推广这项运动。
因为,他自己的实践已经充分地证明,这项运动不仅深受中国人喜爱,在西方人眼里也是十分珍贵的。
他曾对笔者谈到几位外国人对中国跤的看法:
法国奥尔良柔道基地教练对他说过,柔道运动员多是力量型,练得时间久了人越来越笨重,后来走路时都有些变样了;看了中国跤,感到非常惊奇:“这正是我要寻找的以前的柔道!”后来,这位教练年龄大了,成为太极拳爱好者。
一位合气道教练看了中国跤后说:“我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合气道的创始人去了三次中国,因为,合气道的源头在中国。”
一位柔道四段运动员,约有二十八九岁,来到中国跤练习场地与袁祖谋一个17岁的学生交手,败下阵来;他不服气,又二次来交手,跪地时膝关节受了伤。
袁祖谋的女学生伊里德·柯德莱说:“我练过很多种竞技项目,后来结识了袁老师,改学中国跤了。中国跤的最大特点是文明,技术性非常强。”
中国跤的价值被法国人所认识,难怪发明了击剑等高雅运动的法国人说她是一项“优美、高雅的运动”,“比古典式和自由式都好”。
巴黎武术晚会上,时任巴黎市市长的希拉克第一次观看了袁祖谋率领的中国跤队伍的表演。巴黎市政府公务员体育会在表演后决定,把中国跤引入希拉克任名誉主席的这个公务员体育会,袁祖谋开始教市政府的行政人员练习中国跤。市政府公务员体育会的会员来自市政府及其下属的单位和管辖的事业单位,其中包括医院等。
中国跤在巴黎扎下了根,逐渐扩大着自己的影响。到第四届巴黎市长杯赛时,当地电视台认为,中国跤是非常实用的武术功夫,因此将中国跤作为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重要部分向观众作介绍。
巴黎电视二台和三台联合制作的《体育大看台》节目对中国跤所作的介绍很有意思——电视镜头转换:华人饭店、华人商店、华人在购物、华人售货员接待华人顾客、华人接受电视记者采访、华人在唱华语歌曲、菩萨像、拜佛者、华人在写书法、华人画展……画外音:“这不是在中国,而是在巴黎。”介绍中国跤时,他们说:“这是最原始的中国武术。”
电视记者采访法国青年和体育部部长和市长,问他们对中国跤有何看法。市长回答,中国跤是好事,什么好事都可以在巴黎出现,如果我们举办奥运会,也可以把她放进去。(未完待续)
(刊于2004年《武林》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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